江南几个重要的水陆枢钮和大城市,被萧煜派出的暗卫和配合的地方官府翻查了数日。他们拿着那张绘有绝色容颜的画象,严格盘查客栈、驿站、车船行,甚至青楼楚馆,查找任何可能符合“容貌出众”、“形迹可疑”、“年轻孤身或带一丫鬟”特征的女子。然而,所有的努力都石沉大海,没有发现任何与画象相似或行为符合预期目标的人物。
一份份“查无此人”的报告被快马送回京城,堆放在萧煜的书案上。每多一份报告,他脸上的寒霜就厚一分,书房内的气压就低一度。最终,他猛地将一叠报告扫落在地,胸腔中的怒火和挫败感几乎要炸裂开来。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他低吼着,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。一个大活人,难道还能人间蒸发不成?!他绝不相信!
盛怒之下,他的命令变得更加偏执和不计成本:“传令!搜索范围扩大!不再局限于大城市,所有州县,乃至乡镇村落,都给本世子搜!画象加急临摹,分发至每一处县衙、每一个巡检司!告诉那些地方官,提供有效线索者,赏银千两!抓获逃奴者,赏银万两,官升三级!若有隐匿不报者,以同罪论处!”
这道命令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,激起的涟漪迅速蔓延至更广阔的局域。数量更多的、绘制着苏微雨盛装画象的海捕公文被下发到各级官府机构。惊人的赏格也刺激着各地官吏和甚至一些地方势力的神经,许多人开始积极行动起来,希望能撞上这天降横财。
然而,他们的搜索重点依然围绕着“貌美”、“年轻”、“孤身女子”这些关键词。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查找一个可能穿着绫罗绸缎、哪怕落魄也难掩国色的美人,或者打听是否有形迹可疑的外来漂亮女子。
没有任何人会将注意力投向临水县河边那个僻静小院里,那个深居简出、脸色蜡黄、穿着粗布旧衣、平日不是低头做绣活就是侍弄几棵草药、对外自称丈夫病逝的普通“寡妇苏芸”。她的形象与画象和描述中的“侯府逃奴”、“绝色妾室”没有丝毫重合之处。
致命的盲点就此形成。萧煜的力量在疯狂地向外扩张搜索网,却恰恰漏过了眼皮底下最不可能、也最符合现实隐藏逻辑的那个目标。但这张不断扩大的网,无疑也让苏微雨所处的环境变得更加危险,任何一点意外的暴露,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。
在几乎将江南大城镇翻了个底朝天后,毫无进展的暗卫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,不得不将目光重新投向最初那条看似缈茫的线索——南城黑市。
他们再次找到了那个倒卖文书、已被拷问过的独眼老者。这一次,施加的压力更大,问询也更具体、更有技巧。在近乎窒息的恐惧和持续的威逼下,老者混乱的记忆被强行挖掘,他断断续续地补充了一点细节:
“是……是个小娘子……声音听着挺年轻……有点软,不象本地人……对,遮着脸,看不清……但、但出手挺大方,给的……给的是金子……老夫就记得……她好象……很急要去南方……具体哪儿……真不知道了啊……”
“南方”、“年轻女子”、“声音软非本地”、“出手大方”、“急切”——这些零碎的词组合在一起,虽然依旧无法拼凑出清淅画象,却极大地强化了之前“南下”判断的可信度。更重要的是,“出手大方”这一点,与萧煜认知中苏微雨可能携带了部分首饰细软出逃的情况吻合了!
这份加了码的口供被火速呈报给萧煜。萧煜盯着那寥寥数语,眼中风暴凝聚。之前分散的力量被迅速收拢,所有的重心完全转移到了南方!他不再满足于远程下令,甚至亲自坐镇书房,对着巨大的南方舆图,如同指挥一场战役般,调动着一切可调动的资源。
“动用所有官府的驿传系统!八百里加急,将海捕文书和新指令送达南方各州府县衙,尤其是水网密集局域!”
“启用家族在南方的所有商业网络!通知各处的粮行、布庄、车行、船坞,留意任何形迹可疑的年轻女子组合,特别是出手阔绰、或急于赶路、或深居简出者,一经发现,立刻上报!”
“严查所有南下的水陆要道,增设关卡,对符合年龄特征的女子及其路引文书进行反复核对!”
他布下了一张以官方力量和家族势力交织而成的、复盖整个南方局域的巨大搜索网。这张网比以前更密,范围更广,力度也更强。
同时,暗卫数次无功而返的经历,以及黑市老者“遮着脸”的供词,让萧煜脑海中第一次冒出一个他之前从未想过、也不愿相信的可能性——
他盯着舆图上南方密密麻麻的城镇节点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声音冰冷地对暗卫首领道:“她或许……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。或许用了什么方法,改变了容貌,或者故意扮丑。告诉下面的人,搜查时,不要只盯着脸!注意身形、举止、口音,还有……她身边很可能跟着那个叫露珠的丫鬟!”
他终于开始跳出“查找一个绝色美人”的思维定式,但思维的转变能否追上苏微雨隐藏的脚步,仍是未知数。一张更危险的大网,正缓缓罩向苏微雨小心翼翼藏身的临水县上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