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如烟的最后一舞赢得了满堂彩,她优雅谢幕,带着苏微雨退回后台。苏微雨还未从与萧煜那短暂而惊心动魄的对视中完全平复,低着头,手脚麻利地帮柳如烟整理最后的行装,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。
然而,一名公主府的侍从却走了过来,躬敬地对柳如烟道:“柳大家,大皇子殿下欣赏您的舞姿,请您过去一叙。”
柳如烟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随即展颜笑道:“烦请带路。”她暗中递给了苏微雨一个“跟紧”的眼神。
两人被引至宴席区旁侧一个相对安静些的凉亭。大皇子拓跋烈独自坐在石桌旁,塔娜公主似乎已被其他贵族围住交谈。萧煜依旧坐在原先的位置,距离凉亭不远不近,垂眸看着桌面,仿佛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。
拓跋烈目光先在柳如烟身上停留片刻,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,随即,那锐利的视线便落在了柳如烟身后低眉顺眼的苏微雨身上。
“柳大家的舞技越发精湛了,连身边跟着的侍女,都如此……清秀可人。”拓跋烈的声音带着笑意,却让人感觉不到暖意,他手指随意敲着桌面,目光锁定苏微雨,“抬起头来,让本王瞧瞧。”
苏微雨心中一凛,强迫自己慢慢抬起头,目光不敢与拓跋烈对视,只停留在他衣襟下方。
拓跋烈打量着她,虽然苏微雨此刻穿着普通侍女服饰,脸上也未施粉黛,但那过于白淅的肤色和与北地女子迥异的清雅轮廓,依旧显眼。“恩,是个灵俐的。柳大家,你这侍女,本王看着合眼缘,不若让她跟了本王,到府里伺候,总比在乐坊有前程。”他说得随意,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。
柳如烟心中一沉,面上却笑得更加柔媚,她上前半步,微微挡住苏微雨身前:“殿下说笑了。阿雨这孩子笨手笨脚,不过是民女身边一个打杂的粗使丫头,哪里懂得伺候贵人?怕是会冲撞了殿下。况且,她胆子小,离了民女身边,怕是连话都不敢说了。”她言语间将苏微雨贬低,又点明她是自己离不开的贴身人。
拓跋烈哈哈一笑,眼神却愈发锐利:“柳大家何必自谦?你调教出来的人,怎会是粗使丫头?本王看她方才在台下候着,眼神倒是灵动的很。”他意有所指,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萧煜。就在刚才柳如烟跳舞时,拓跋烈敏锐地捕捉到萧煜那一瞬间的僵硬和随后投向戏台方向的、极其短暂却异常锐利的一瞥。虽然萧煜掩饰得极快,但拓跋烈从未放松过对他的监视,这细微的破绽足以让他心生疑窦。而这个引起萧煜反应的侍女,显然不简单。
柳如烟心知拓跋烈起了疑心,硬拦恐怕适得其反,她心思电转,笑道:“殿下厚爱,是这丫头的福气。只是她毕竟是民女带来的人,身契也在醉月楼。若殿下真看得上眼,不若改日民女亲自带着她,备上厚礼,到殿下府上拜见,由殿下亲自考校一番,若那时殿下还觉得她堪用,再让她留下伺候不迟。今日仓促,恐失了礼数。”
她这番话既给了拓跋烈面子,没有当场拒绝,又将时间推后,留下了转寰的馀地。
拓跋烈盯着柳如烟,又瞥了一眼脸色微微发白、紧紧攥着衣角的苏微雨,再看向远处依旧“事不关己”的萧煜,眼中闪过一丝算计。他并不完全相信柳如烟的话,但此刻在公主府宴席上,他也不好过于强逼一个乐坊花魁。
“也好。”拓跋烈最终松口,语气却带着警告,“那本王就在府里,静候柳大家佳音了。可别让本王等太久。”他最后看了一眼苏微雨,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即将落入掌中的猎物。
“民女不敢。”柳如烟躬身行礼,拉住苏微雨的手,微微用力,示意她镇定,然后稳步退出了凉亭。
直到走出很远,彻底离开宴席局域,苏微雨才感觉那如芒在背的视线消失,她腿一软,差点栽倒,被柳如烟用力扶住。
“稳住!”柳如烟低喝一声,声音严厉,“现在知道怕了?拓跋烈比塔娜公主难缠十倍!他盯上你了,麻烦才刚刚开始。”
苏微雨脸色苍白,嘴唇颤斗:“他……他是不是发现了……”
“他起疑了。”柳如烟肯定道,“是因为你夫君。你们刚才那个对视,瞒不过有心人。”她眉头紧锁,“回去再说,此地不宜久留。”
两人加快脚步,向着府外走去。而在她们身后,凉亭中的拓跋烈招来一名心腹侍卫,低声吩咐:“去查查柳如烟身边那个叫阿雨的侍女,什么来历。还有,给本王盯紧那个中原人,他今天,有点不寻常。”
侍卫领命而去。拓跋烈端起酒杯,看向萧煜的方向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