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月9号，上午10点18分，兴历县安顺精神病院。

迟母将复在眼前的两张简历拿开，目光落在面前的两位年轻小伙儿身上。

两人个头都极为高大。一个一米八九的身高，虎背蜂腰，体态匀称而不臃肿，每一道肌肉线条充满力量感的同时，还保持着和谐统一的美感。古铜色的面庞上，一双眼睛能让人想到一片明晃晃月夜下的原野，静谧安心。

另一位则高达一米九四，肩腰同宽，站在那里宛如一根坚实石柱。他的左眉眉峰剃出三条斜纹，与嘴角上翘的弧度一并透出一股子无比锐利而自信的气质。

“张远、计轩对吧？”迟母对比着简历，目光在两人之间移动，“从草原来南方打工？”

“是的。”

两名汉子的声音雄浑沉重，房间回音都被感染得瓮声瓮气。

“为什么会选择来我们这里做这一份工作呢？”迟母问道，“我看你们二十年来基本都生活在草原。”

话音落地，计轩原本昂首挺胸的站姿微微一软，肩膀塌下去几分。

“实不相瞒，主任。”张远的目光依然沉稳，“我们背井离乡，是因为马上到八月了，我们的家乡有一种草，名为蒿草。本来是治沙用的，但是家里的老人和孩子都受不了那花粉。小孩儿早早患上过敏性鼻炎，老人容易哮喘。想着来南方打拼，租个房子，就在蒿草最盛的这几个月把家人接过来。听说清水市的空气好，我们才会来这里。”

迟母闻言若有所思：“沙蒿么……确实还是第一次听说。”

计轩有话直说，毫不讳忌：“我们一开始托关系联系好了一家射击俱乐部的。游猎我们是一把好手，想来拿枪应该也不会差，可那家老板前些日子突然意外身亡了。没有办法，只得临时凑出这样一份简历，来四处碰碰运气。”

“所以并没有相关医疗领域的安保看护的经验是吗？”

一听迟母这样问，计轩连忙道：“医疗，我们有看过兽医都是怎么做的，懂点手法！安保看护我们也有经验，小时候天天骑马放羊，都有经验的。”

张远在一旁微微皱眉。

迟母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，解释道：“我们这儿是病院，看的是人，和牛羊还是不一样的。”

计轩没好意思地挠挠头。

张远有些担心方才的一番话会丢失这份来之不易的机会，连忙说道：“我们会尽自己所能看护病人的。”

迟母将简历放到桌上，看着两人，神色认真道：“挺好的。只是呢，我们这里还差一个白班，一个夜班。工作不是在门岗，而是要在固定的局域内进行巡逻。一周的话，会有轮班。周一到周三上班，一天12小时200，周结。食堂有免费工作餐，不提供住宿，但是楼层设有工作人员休息茶水间。你们可以接受这条件吗？”

计轩还在皱眉尤豫，张远却是言辞诚恳地直接请求道：“我们可以一周不休，您看薪资可以再涨点吗？200的话，租金还有日常开销确实是个窟窿。”

“是这样。”迟母理解地点点头，话锋却一转：“不过，最近有很多员工反映，连日工作下来，疲劳感比以往还要难熬。可能是天气越来越热的缘故。休息不好，精神不济，也很难照顾好病人。毕竟我们这里是精神病院，所以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很重要。于你们而言，不停地巡逻也算是比较吃体力的一件事。”她略作权衡，最终提出折中方案道：“这样吧，不如先让你们试一试一周无休，每天270。”

“成。”

张远眼也不眨，当即应下。

“那就下午两点，医院正门门口，有人会带你们熟悉医院环境。时间上可以吧？”

迟母最后确认道。

“可以。我们现在就回去准备。”

“好。”

迟母点点头，目送两人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后地离开办公室。

“轩哥，你还是老样子啊。”

一出门，张远便没忍住开口说道。

“哎呀，没办法，”计轩擦了把额头上的密汗，“我一紧张，肚子里的话就藏不住。”

张远无奈笑笑。此前二人的面试屡屡碰壁，多半是由于计轩这口无遮拦的毛病。好在这次，遇上了一位比较宽厚的医院主任。既然结果是好的，张远便没有过多埋怨。

办公室内，迟母仍坐在原处。张远的沉着让她心头又不禁想起了迟远庭。

要是他也能这么懂事，该多好……

唉，这孩子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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川地，天府江苑8号楼1单元。

迟远庭和王鹤屿一人叼着一根冰棍，一齐蹲在楼角的阴影里。

“那么问题来了，”王鹤屿含糊不清地开口，冰碴子凉飕飕地直冻舌头，“我们知道她是在这一个单元楼了，可怎么确定哪个是车淮竹？就凭那张小时候的照片？都说女大十八变，我感觉就算她从咱们面前走过……咱们都未必能认出来。”

迟远庭不说话，只是默默嗦着冰棍，思绪转得飞快。

方才只能把车淮竹妈妈送到电梯口。虽然以帮忙摁的理由提前问了楼层，但是车淮竹妈妈却说要用住户卡才能摁，很遗撼没能套出更详细的地址。

要在这里一直等着么……万一车淮竹是个资深宅女，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。不过既然她妈妈腿脚不便，出门拿快递买菜之类的活儿，应该能落在她或者她爸爸的头上？然后再靠一张模糊老照片的印象，去跟每一个从单元门出来的人比对长相吗？而且现在倒是有几分疑邻盗斧的作用，我怎么感觉看谁都有点象车淮竹小时候呢？

“迟远庭，快看……迟远庭，唉！迟远庭！”

王鹤屿接连不断的呼唤声将他从沉思中扯出来。

“那个人是不是啊？”

王鹤屿的眼睛都看直了。

迟远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一名女子刚刚迈下单元楼的台阶。

女子身材苗条，一件白色小吊带，配上裙摆不规则设计的小黑裙。甜酷的穿搭在她的身上更具可爱靓丽。太阳之下，一层宛若珍珠一般的光泽，蒙蒙胧胧地罩在她细腻白淅的肌肤之上。哪怕正低头看着手机，也难让人忽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。

“她刚才扭头的时候，我看见右边眼角下面就有一个痣。那张老照片上也有的对吧？”

听王鹤屿这般一说，迟远庭一口闷下剩下的冰棍，还未来得及说话，耳边便听到了如梦似幻的一句话。

“完全是我的理想型嘛……为了她，我愿意举报掉我唯一的网站。”

迟远庭颇为意外地看向身旁。

王鹤屿的眼睛就象被强力磁吸住的铁一般牢牢跟随着女子的身影。

完完全全的痴迷模样。